聊斋志异15
2024年01月24日 风云资讯
聊斋志异
聊斋志异《寄生附》原文
寄生字王孙,郡中名士。父母以其襁褓认父,谓有夙惠,锺爱之。长益秀美,八九岁能文,十四入郡庠。每自择偶。父桂庵有妹二娘,适郑秀才子侨,生女闺秀,慧艳绝伦。王孙见之,心切爱慕,积久寝食俱废。父母大忧,苦研诘之,遂以实告。父遣冰于郑;郑性方谨,以中表为嫌却之。王孙愈病,母计无所出,阴婉致二娘,但求闺秀一临存之。郑闻益怒,出恶声焉。父母既绝望,听之而已。
郡有大姓张氏,五女皆美;幼者名五可,尤冠诸姊,择婿未字。一日上墓,途遇王孙,自舆中窥见,归以白母。母沈知其意,见媒媪于氏,微示之。媪遂诣王所。时王孙方病,讯知笑曰:“此病老身能医之。”芸娘问故。媪述张氏意,极道五可之美。芸娘喜,使媪往候王孙。媪入,抚王孙而告之。王孙摇首曰:“医不对症,奈何!”媪笑曰:“但问医良否耳:其良也,召和而缓至,可矣;执其人以求之,守死而待之,不亦痴乎?”王孙欷歔曰:“但天下之医无愈和者。”媪曰:“何见之不广也?”遂以五可之容颜发肤,神情态度,口写而手状之。王孙又摇首曰:“媪休矣!此余愿所不及也。”反身向壁,不复听矣。媪见其志不移,遂去。
一日王孙沉痼中,忽一婢入曰:“所思之人至矣!”喜极,跃然而起。急出舍,则丽人已在庭中。细认之,却非闺秀,着松花色细褶绣裙,双钩微露,神仙不啻也。拜问姓名,答曰:“妾,五可也。君深于情者,而独锺闺秀,使人不平。”王孙谢曰:“生平未见颜色,故目中止一闺秀。今知罪矣!”遂与要誓。方握手殷殷,适母来抚摩,遽然而觉,则一梦也。回思声容笑貌,宛在目中。阴念:五可果如所梦,何必求所难遘,因而以梦告母。母喜其念少夺,急欲媒之。
王孙恐梦见不的,托邻妪素识张氏者,伪以他故诣之,嘱其潜相五可。妪至其家,五可方病,靠枕支颐,婀娜之态,倾绝一世。近问:“何恙?”女默然弄带,不作一语。母代答曰:“非病也。连日与爹娘负气耳!”妪问故。曰:“诸家问名,皆不愿,必如王家寄生者方嫁。是为母者劝之急,遂作意不食数日矣。”妪笑曰:“娘子若配王郎,真是玉人成双也。渠若见五娘,恐又憔悴死矣!我归即令倩冰,如何?”五可止之曰:“姥勿尔!恐其不谐,益增笑耳!”妪锐然以必成自任,五可方微笑。妪归复命,一如媒媪言。王孙详问衣履,亦与梦合,大悦。意虽稍舒,然终不以人言为信。过数日渐瘳,秘招于媪来,谋以亲见五可。媪难之,姑应而去。久之不至。方欲觅问,媪忽忻然来曰:“机幸可图。五娘向有小恙,因令婢辈将扶,移过对院。公子往伏伺之,五娘行缓涩,委曲可以尽睹矣。”王孙喜,明日,命驾早往,媪先在焉。即令絷马村树。引入临路舍,设座掩扉而去。少间五可果扶婢出,王孙自门隙目注之。女从门外过,媪故指挥云树以迟纤步,王孙窥觇尽悉,意颤不能自持。未几媪至,曰:“可以代闺秀否?”王孙申谢而返,始告父母,遣媒要盟。及媒往,则五可已别字矣。
王孙失意,悔闷欲死,即刻复病。父母忧甚,责其自误。王孙无词,惟日饮米汁一合。积数日,鸡骨支床,较前尤甚。媪忽至,惊曰:“何惫之甚?”王孙涕下,以情告。媪笑曰:“痴公子!前日人趁汝来,而故却之;今日汝求人,而能必遂耶?虽然,尚可为力。早与老身谋,即许京都皇子,能夺还也。”王孙大悦,求策。媪命函启遣伻,约次日候于张所。桂庵恐以唐突见拒,媪曰:“前与张公业有成言,延数日而遽悔之;且彼字他家,尚无函信。谚云:‘先炊者先餐。’何疑也!”桂庵从之。次日二仆往,并无异词,厚犒而归。王孙病顿起。由此闺秀之想遂绝。
初,郑子侨却聘,闺秀颇不怿;及闻张氏婚成,心愈抑郁,遂病,日就支离。父母诘之不肯言。婢窥其意,隐以告母。郑闻之,怒不医,以听其死。二娘怼曰:“吾侄亦殊不恶,何守头巾戒,杀吾娇女!”郑恚曰:“若所生女,不如早亡,免贻笑柄!”以此夫妻反目。二娘故与女言,将使仍归王孙若为媵。女俯首不言,意若甚愿。二娘商郑,郑更怒,一付二娘,置女度外,不复预闻。二娘爱女切,欲实其言。女乃喜,病渐瘥。窃探王孙,亲迎有日矣。及期以侄完婚,伪欲归宁,昧旦,使人求仆舆于兄。兄最友爱,又以居村邻近,遂以所备亲迎车马,先迎二娘。既至,则妆女入车,使两仆两媪护送之。到门,以毡贴地而入。时鼓乐已集,从仆叱令吹擂,一时人声沸聒。王孙奔视,则女子以红帕蒙首,骇极欲奔;郑仆夹扶,便令交拜。王孙不知何由,即便拜讫。二媪扶女,径坐青庐,始知其闺秀也。举家皇乱,莫知所为。
时渐濒暮,王孙不复敢行亲迎之礼。桂庵遣仆以情告张;张怒,遂欲断绝。五可不肯,曰:“彼虽先至,未受雁采;不如仍使亲迎。”父纳其言,以对来使。使归,桂庵终不敢从。相对筹思,喜怒俱无所施。张待之既久,知其不行,遂亦以舆马送五可至,因另设青帐于别室。
王孙周旋两间,蹀踱无以自处。母乃调停于中,使序行以齿,二女皆诺。及五可闻闺秀差长,称“姊”有难色。母甚虑之。比三朝公会,五可见闺秀风致宜人,不觉右之,自是始定。然父母恐其积久不相能,而二女却无间言,衣履易着,相爱如姊妹焉。
王孙始问五可却媒之故,笑曰:“无他,聊报君之却于媪耳。尚未见妾,意中止有闺秀;即见妾,亦略靳之,以觇君之视妾,较闺秀何如也。使君为伊病,而不为妾病,则亦不必强求容矣。”王孙笑曰:“报亦惨矣!然非于媪,何得一觐芳容。”五可曰:“是妾自欲见君,媪何能为。过舍门时,岂不知眈眈者在内耶。梦中业相要,何尚未知信耶?”王孙惊问:“何知?”曰:“妾病中梦至君家,以为妄;后闻君亦梦,妾乃知魂魄真到此也。”王孙异之,遂述所梦,时日悉符。父子之良缘,皆以梦成,亦奇情也。故并志之。
异史氏曰:“父痴于情,子遂几为情死。所谓情种,其王孙之谓欤?不有善梦之父,何生离情之子哉!”
二娘暗地里打听,知道还有几天王孙就要娶亲了。到了那天,天刚明,二娘便以侄子要结婚,需要回娘家探亲为理由,打发人去向哥哥王桂庵借仆人和车马。王桂庵很爱护妹妹,觉得妹妹是邻村,路又不远,便让迎亲的车马先去接回二娘。车子一到,二娘便将女儿梳妆打扮好,命车子拉着,让两个仆人、两个婆子护送着往王家赶来。到了王家门口,用红毡铺地,走了进去。这时,鼓乐手早已会齐准备好,跟来的仆人便喝命奏乐,一时吹擂大作,人声鼎沸。王孙急忙跑过来一看,见一女子头蒙红帕,大吃一惊,刚想跑开,郑家仆人过来捉住,让两个人交拜。王孙稀里糊涂地拜完,两个婆子扶着女子径直到新房坐下,王孙才醒悟过来是闺秀。全家一片惊惶,不知如何办才好。这时,天渐渐黑了,王孙不敢再去张家迎亲。无可奈何中,王桂庵只得派仆人去张家说明情况。张公大怒,便想退亲。五可不肯,说:“她虽然先到,但并没正式订婚,不如让王家快来迎娶。”事已至此,张公只得照此办理,让王家的仆人赶快回去禀报。王桂庵还是不敢去。父子二人相对谋划,真是喜也不是,怒也不是,无计可施。张家等了很久,没见王家来人,便自己备车,将五可送到了王家门上。王桂庵只得另设一新房,让五可住下。王孙来回奔跑于两座新房中,疲于应付。芸娘便给二女调停,让她们按年龄大小确定名分,两人都答应。可等五可听说闺秀比自己还稍大点,得称“姐姐”,便面有难色。芸娘很是担心。婚后“三朝”那天,二人同去拜见婆母,五可见闺秀风姿绰约,似乎比自己还略胜一筹,便甘心居次,二人的名分才终于定下来。但王桂庵夫妇始终担心二人时间长了会互不相容。没想到两人却是言语投机、相敬相爱,连衣服也换着穿,真像亲姊妹一般。
后来,王孙问五可当初为什么拒绝提亲,五可笑着说:“没别的!当初你拒绝于媒婆来许亲,我只是想报复报复你。你还没见过我,心中只有闺秀;既然见了我,我也稍微傲慢点,看你对待我比对待闺秀如何!假若你为了她生病,而不为了我生病,我也就不强求了!”王孙笑到:“这报应也太毒了!但不是于媒婆,我怎能够见你一面呢?”五可说:“是我自己想让你看看的,媒婆有什么能为?经过那座房门时,我岂不知里面有个人正虎视耽耽?我们梦中已订下誓约,你怎么还不相信,非去看看不可呢?”王孙惊问:“你是怎么知道梦中订下婚誓的事的?”五可说:“我病中梦见到了你家,醒来后觉得太荒诞。后来听说你也梦见了我,我才知道我的魂魄真来过这里。”王孙极为惊异,详细讲述了自己当时梦中的情景,二人做梦的日期时辰都完全相符。
王桂庵父子两人的姻缘都从梦中来,也算是奇事了,所以一并记下这两件事。
异史氏说:“父亲为爱情所痴迷,于是儿子几乎为爱情而死去。所谓痴情种子,指的就是王孙这样的人吧?没有善于作梦的父亲,怎么会生出离魂的儿子呢?”
- 上一篇:空调h5什么意思空调显示屏H5怎么办
- 下一篇:空调缺少氟里昂出现什么状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