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活小常识莆田话怎么说莆田话东西不是东西
2024年05月06日 风云资讯
在莆田话里没有“东西”这个词。
莆田话里“东西”不是“东西”。
莆田人说“东西”的意思是指“东西”,而要说“东西”时,却不说“东西”。
先说个类似开玩笑的绕口令。
其实,这“东西”二字,记录的是两个不相干的词:
一个是表示方向、方位的东西南北的东西,按普通话读音,东、西均为阴平的声调;
一个是指货物、物品;普通话有讲究,“西”要轻读。
表示方向、方位的“东西”,莆田话里分为“文读”和“白读”二种,其中的“白读”听上去好像是说“冬狮”,说某人言行反复无常、捉摸不定,会说“冬狮二十五掂”,大约是指东向、西向多次反复,不停变换交替。
说货物、物品的“东西”,莆田人“不会”轻读,而是使用另外还不能确定怎么写的词。
所以,莆田话里没有表示货物、物品的“东西”一词,莆田人说的那个“东西”一定不是指这个“东西”。
莆田人说普通话有“自然灾害”级的困难,但大家也还是相当热爱普通话的。现在大部分年轻人都能熟练运用“东西”一词,比如说“你算什么东西”“你这个老东西不是东西”“有什么好东西”,尽管大部分人都不会轻读,而是把“西”念成足额饱满的阴平;还有新潮的人物也能把“东西”顺利地转换为“东东”。赞一个!
热爱普通话的莆田人不但已经基本上可以使用“东西”一词来表示东西,而且还相当有成效地探究了“东西”表示东西的诸多由来。
一是说古代人房子座北朝南,聚落的东面和西面建有市场,日常购物东买一点西买一点,久而久之就说买东买西买“东西”了。
但我表示要抬杠。花木兰要替爹参军时,就东西南北市场跑来跑去买骑马的用具。我不但会背诵《木兰辞》,而且过去也曾在莆田城里南市场、北市场买过“东西”,所以“东西”不一定来源于东市、西市。
二是“五行说”。说是金木水火土“五行"表示西东北南中“五方”,在这五方之中,只有东方木和西方金的物品制品需花钱买,而水、火、土是免费使用的,所以只讲“买东西",不讲“买南北中"。
这个我也不接受。俗话说“寸土寸金”,求田问舍,田地难道不可以买卖?
三是从字形中穿凿。据说“东”字繁体是“東”,像个无底布袋,装货时,先把货装进去,两头用绳子一扎,扛在肩上就走。不装货物时可以当坐具、卧具;东郭先生装书、装狼用的就是这种布袋。(有说东字从日在木中,表示太阳从东方升起。这个我假装没听说过。可以偷笑一下。)
西字也是象形字,像个鸟巢;又像下去了,就像个篮子,可以装货物。这样“东”里面的货和“西”中间的物,合起来就叫“东西”了。
这个穿凿有点路长弯多,但我以为有点靠谱。
不管“东西”表示货物、物品的来路有多么正宗,也不管证据如何确凿可靠,莆田人特有个性,偏偏就不把货物、物品等等叫“东西”。
莆田话对“东西”另有说法。
莆田话的“东西”,让外地人听起来像外语,或江湖黑话。
第一,物件。
这是专业学术人士提出来的,多见于莆田文化之类的文宣资料中。
物和件二字有“牛”,牛在古代极其贵重,在汉字构件中的地位相当“牛”。用很“牛”的“物件”来代表一切物品,有通!
但是,这“物件”二字读音,现在城里人与乡下人口头的实际发音,那差距真的不止一点点呢。
我们确信,莆田话保留古音。那么,“物”保留下来的古音会是“门”?再说了,那个后面的“件”,城里、平原人读本音“件”没错,如“条件”“零件”,但我这个浓重的山里腔,怎么读也到不了“下、贺、鸭”那边去的。
所以,“物件”字面正确,读音可疑。
第二,糜傩。
这二个生凑在一起的字记录的词,读音上感觉有点像,但是字义呢?让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?
要接受这个说法,可能要苦读圣贤之书。
“子罕言利。”
在古圣贤的言传未必身教之下,后面历代许多伪圣贤都假装重义轻利,一般都不好意思直接把贵重的物质财富说出口,而要转个弯,委婉一下,换一种比较贱的说法,比如把钱叫做“阿堵”,相当于今语“那货”。干嘛要谈钱呢?谈钱伤感情!钱财如类土,仁义值千金啊!
这个“糜”是又稀又烂的米饭,代表不值得看重的物质,不是晋惠帝想给没饭吃的老百姓吃的那种“肉糜”。
那么,“傩”又是什么鬼东西呢?对,傩是鬼东西,就是元宵“行傩”时人们想尽怪招要驱赶走的那种鬼东西,故“行傩”又称“驱傩”。
糜傩,是不是特别有意思?
莆田话口语中,对“物件”的叫法,有时是“糜”,有时是“傩”,如“好糜”“好傩”“死糜”“死傩”等。
当然,用“货”也常见,如拾货、提货、揭货,有死人无死货,零底货;甚至连人也可以“货”,如老货、死老货,骚货、“肏死货”,等等。
莆田话的“东西”和“货”是不是可以写成“糜傩”这二字?
第三,门下。
这个“门下”大约是最接近莆田话读音的、表示“东西”意义的词吧?
但是,“门下”很容易让人误会是方位处所,如“程门立雪”的“门下";也可能会以为是古代朝廷的中央机关,如“中书省、门下省、秘书省”的“门下”;同时,还会不会与“门类”“分门别类”的词源相关呢?
《龙门鞭影》里的“仁杰药笼”一条中,有一句“门下充旨味者多矣”的话,这个“门下”很像“门下”?不过,联系上下文,大约是讲狄仁杰家中有很多好吃的东西。而从古文“者”字句的表达习惯,也是可以改造成“充旨味之门下者多矣”,那么,“门下”还真就是“门下”了!
“门下”也还可能是由“门外”音转而来呢。既然有人提出因“买东市场买西市场"而有了“东西”一词,那么又何尝不可以由“门外”或“门下”买来货物而有了“门外(下)”一词呢?
《东京梦华录》前数卷记录了大量的市场店铺货物交易的情景,而这些货物存在出现的场所总与“门外”有关,如卷一之《大内》:“东华门外,市井最盛,盖禁中买卖在此。凡饮食、时新花果……”
如此的“门外”还有多处。可以找本《东京梦华录》翻翻。
当初的东京人会不会说“东门外买货”,而后又节省说“买门外”?那么,“门外”就代表了货物呢?
还有一说,货物要分门别类,因此就会有“门道”“门类”之词。如一本莆田杂字的手抄本就有“五谷门”等各门各汇分类,会不会又是由“门汇”而来呢?
方言口语,好学京都官家说话,本不为怪。莆田人爱说“门外(下)”或许真的是从“东京”带来的呢?要知道我们的先民有一部分来自河南,当年他们到“东京”,可能比我们现在到北京还经常呢。
第四,您说。
我等着听您的妙言高言。
莆田话即莆田本地话,专业人土说应称“莆仙方言”。这些“话”“言”都是有点含糊的说法。不过,正因为其“含糊”才显示出很高深的学问。有学者谆谆告诫,要研究方言,必须有充分的知识准备,如历史、地理、民族、风俗之类都会涉及;即如语言本身,也要熟知文字、音韵、训诂等方面的专业理论。
我认为这话很中肯。
我的如上拙论,多为“土结撰”,但多少也能显出对方言母语的滴涓爱恋,并窃以此抵消忐忑之窘。
莆田话的“东西不是东西”,但是“门下”或许还真是“门下”呢。
○补注○
我那个把“东西”猜成“门下”可能是对的。林师送来杂字是分“门”别“汇”编排的,如“五谷门”“菜蔬门”“器皿汇”“砖瓦汇”,我们所有的“东西”都归入某“门”或某“汇”,统称起来就叫“门汇”。“门汇”“门下”“门件”几个音是不是接近而易混?
2018-11-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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△作者简介:今闲,本名李金贤,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,莆田市杂文学会副秘书长,已出版杂文集《自挠痒处》《吃到葡萄后》《猫眼内外》,曾获福建省作协优秀文学奖、福建省第二届“书香之家”、莆田市人民政府百花文艺奖。